微型小说:井边女人 作者:刘银科

  作者:刘银科

  残阳西垂,冷风嗖嗖,冬日的黄昏来得早,旷野已显得扑朔迷离。麦苗瑟瑟发抖,可它细瘦的脖子却还是尖尖地挺着,没有一点儿认输的意思。路边的枯草,早已叫风刮得七歪八倒,失去了往日的精神。那一抹夕阳,无力地抚摸着草尖,发出低沉的埋怨。夜幕在一步一步逼近。而张老汉的脚步,也在一步紧一步地往家中赶。

  前面不远就是家,已隐隐约约瞧见了村庄的轮廓。张老汉在县城摆了个手艺摊子,做一些手工杂活赚些小钱。但他在县城却没有住,租不起房z。小小手艺能赚几个钱!就只能每天早出晚归,靠这还不太僵硬的腿来回奔走了。今天照样,沿着这条蜿蜒小径,直朝家的方向奔来。

  只是有一件让他不太舒服。在离家不到一里路的地方,有一个新坟,那里面也不知躺的什么人,张老汉倒没有兴趣去探究它。他只讨厌那坟上发上的不祥之气,走近时,似乎让他的眼睛总忍不住地要眨巴几下。随后脚下也好象起了一股歪风,脚印儿上直打旋儿。这却不是那种暖风,会让他产生温馨与浪漫。而是一阵一阵地发悚。还有,他模模糊糊记得,有一天傍晚,那坟顶忽然站上了一只猫头鹰,也就是秃鹫吧。它大概嫌张老汉的步子迈得大了些,不太合乎它喜静不喜动的个性吧,便倏忽拍翅而起,哗地往张老汉头顶飞来。这一冲,把他㬨得差点栽个跟头。

  今日,张老汉大约也没有回忆起那一幅惊险的画面,心情还算平静。加之今天的生意也分外好,收入细算下来比前天多了一半还多。张老汉就对以往的不愉快置若岡闻,丝毫也不在意了。更叫他惊喜的是,他忽然看见前面路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子。

  张老汉眼珠一亮。哇!夜遇女人,而且年轻,是不是预示着什么?莫不是……她也是往家去呢?也是夜归人,不期而遇……

  他还未思索停当,身子已离女人两步之遥了。这下让他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。他今年虽已五十出头,可身板还挺硬朗,而那县城的手工活儿也不甚吃力,一天下来,倒叫他觉得身上的劲似乎还有没有用完,余热犹在。可往往回家后却难尽人意,他那位老婆和自己同龄,却早已人老珠黄没了兴致,不能完全物有所用了。这也就难怪张老汉一见年轻女人便身上发热两眼放光了。

  寻思间,女人已向前一步,软声向他移来。

  “你回来啦?累了吧?”女人的口里轻悠悠地飘出了这样一句话。

  “呃……呃,回来……”张老汉噎住了,不知说啥好。

  “回来了好,好!……”女人凝视着他,柔柔地说。

  “嗯,嗯……”张老汉咕噜,心尖似乎有点跳。他不由自主地用目去瞧。只见那女子约摸三十出头的样子。椭圆形脸,头发披散在脑后,几绺挂在耳边。两眼幽幽,面色苍白。似乎衣衫太薄,怎么还穿着夏日的服装?风抖起了她那件白惨惨的衣角,把一股阴冷的凉气直直朝张老汉泼来。不由叫他打了个寒噤!但随后便又恢复了热度。

  “哎!师傅你到我家里去歇歇吧!”

  未等张老汉回过神来,女子又说话了。邀请他去她家。

  “啥?去你家?”张老汉一愣。“你家……你家在哪儿呀?”

  女子淡淡一笑,说:“在那儿!”手指朝后指去。张老汉一望,噢!果然那边有一个房舍,隐隐透出一丝亮光来,一晃一晃的,宛若电影上的海市蜃楼。

  张老汉嗫嚅道:“那,那是你家?”

  “是啊。我一个人住。”女子答道,两眼直直地盯着他。

  “哦!”张老汉嗯了一声,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“去,去,去……”可是他嘴里又说出了这样一句相反的话,“不!不了……我家就到了,前面不远了……”

  “你别回了!住我这儿吧。”女子坚持道,“回去也住,就住这儿多好,我家舒服……”

  “嗯,嗯……”

  “住下吧!我陪你……多好哇!”

  “那……不行。嗯,住下吗?那也行,住,住……”

  女子嘻嘻笑着,已向他靠来。张老汉两眼发呆,两腿不由自主地抬起来。女子的手也向他伸过来,一股冷气扑向他脸。

  张老汉刚要迈步,突然,身后传来一声高叫“张师傅!你在跟谁叨叨呢?”

  听见这一喊,只见那女子哇的一声尖叫,眨眼之间消失了。

  张老汉尚未回过神来,身后那喊叫已愈来愈近。“你一个人在那咕叨啥哩?啊?咕叨啥呢?”

  说着,便已离他不远。

  张老汉猛一机灵,头脑忽地清醒过来了。他抬眼望去,那屋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“啊!哇,张师傅哇,你站这咕叨啥呢嘛?天黑了还不往回赶,为啥呀?你刚才和谁说话哩?”

  张老头回头一瞅,原来是邻村的一个汉子,也是从县城往回走,看见他在此一个人自言自语,便心生好奇大声问他。

  他的问话也不及回答,张老汉略一定神,低头朝脚下一望便吓出了一身冷汗!

  原来,张老汉的一只脚已踩到了一口枯井的边沿上,再往前挪半步,他便会一头栽到井底,落得个粉身碎骨命丧黄泉的下场!

  这时节,他的记忆才把他拉回了现实。他不会忘记,这躺着一口枯井。井深不见底,是大跃进抗旱那阵儿生产队时掘的,后来弃之不用了。起初,还在上面架了几根木棒子,木棒上铺了层柴禾,柴禾上撒了些土块。但经年累月时日一长,那木棒也朽了,一根一根断到井下,井口便裸露出来,朝下望去黑魅魅吓人。生产以也解散了,恰逢这井在路边,也不影响种庄稼,就再也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灭了。当然,这口井张老汉天天见,也就熟视无睹,竞把它给忘了个一干二净,方才并未记起它的存在。可是,应该现解的是,谁又会料到它旁边会出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呢?更该原谅的,张老汉的壮实身体与男性本能,自古英雄爱美女,谁说这不是个普通原理呢!

  有意思的,应该说是邻村人出现的可真是恰如其分,要不,也许张老汉已经对这口井下面的奥秘在作深入细致的探究呢。是不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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