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子非鱼

　　随着城填化的推进，尤其是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，让农村越来越美，越来越现代化。

　　农村青山绿水，农村的开阔、舒适、宜居，无不让城里人心生向往。铺到家门口的干净的水泥路四通八达，路旁摆着的垃圾桶也有模有样，村口路灯更是标配。尤其是那一栋一栋的楼间距无限的小楼房，丝毫不逊色于城里的小别墅。

　　只是可惜，白天的时代感根本经受不住夜暮的暗访与审核。几十户人家的村庄，一到晚上就陷入了万籁俱寂，能透光的窗户寥寥无几。村口虽亮着路灯，那也是清清冷冷。

　　这里少了人气，没有烟火味，留守的都是些水泥大院内倚门望子的零星的老人和盼归的儿童。

　　村庄没有了篱笆墙，但也没有了吃饭时端着碗到处窜门的嫂子，没有年轻的妈妈一手抖着哭闹的孩子一手在锅里翻炒，更没有小伙子在谁家门前呼朋引伴，说晚上摆一桌喝一杯。是的，这些都没有了，但闻鸡犬声隐约依旧。

　　清晨，一缕新阳透过粉紫色窗纱，落在一张熟睡女人的脸上，这是一张目前全村里最年轻的脸(孩子们除外)，三十多岁的模样，她是村里的出纳叫朱丽;这也是一张每天早上醒得最晚的脸(用村里遗老们的话说)。村里这些老人他们几乎保持着亘古不变的生物钟，早睡早起似乎已成为他们生命的需要;这更是一张这些村民信任和依赖的脸。朱丽既象他们的孩子又似他们的家长。

　　秋日的清晨，凉风瑟瑟的晒场上早早就围上了几个老人，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。朱丽二楼的卧室正对着晒台，这说话声不绝于耳，再能睡的人也无法安稳得了。好梦被搅难再续，她干脆搭件衣服起来了。直接用手指往后拢了拢一头短发，边打着哈欠边推开门来到阳台外，没睡醒似的望向这伙人。

　　从他们那激动的样子来判断，这次议论的话题应该有点不一样，她禁不住好奇的问：

　　“你们一大早这么兴奋，发生什么事啦?”

　　“我家遭贼了!”高老伯很激动，但样子似乎看不出很难过。

　　“所幸的是这贼很有良心，一万元只拿走四千，还给我留了六千!”高老伯接着说，情绪应该是充满庆幸的那种。

　　确实!相对失去一万元来说，丢四千元那是好接受多了。

　　“你说的话，骗骗小孩子去吧!死老鬼!”朱丽家隔壁的马大娘没好气的怼他。

　　马大娘在村里的刻薄那可是出了名的。村里什么事什么话题她都要搅和一翻，好像不这样别人就会忘记了她的存在似的。尤其是近几年她孩子在外打工混得好，那说的话更是扎人要见血。

　　她一边在阳台晾晒着刚从锅里捞起的煮好的豆角，一边朝楼下晒台“火上浇油”或者说“落井下石”。

　　“我看他，要么是自己将那四千花到了不该花的地方，怕孩子责怪，就说遭贼演戏吧，耍我们玩呢!”

　　“要么是臭显摆，故意说是有一万，让人觉着他有钱!人老了都还不落地(方言不老实)”

　　“我——我懒得说，我就是有——有一万!”

　　忠厚老实的高伯，听着马大娘一通的数落，刚要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激起，气得满脸通红，语无伦次。

　　“我知道多说无益，这钱是两个月前我生日，孩子们给我庆生的一万元，”

　　八十多岁的高老伯，身体硬朗，脑子也清醒，他知道说不过这些人，最后干脆闭嘴什么都不说了。

　　实话，说遭贼了还留下了六千，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。可是事实就如此啊，一万元只剩下六千元了，家里又没有其他任何人。不是贼难道还是鬼神不成，高伯自已心里也犯嘀咕。

　　“不管怎么说!还剩六千元，是值得高兴的事情，这次钱要换个地方放好了!”还是水根娘善解人，好心地宽慰高伯。

　　“不管是不是真的遭贼了，大家今后都要小心谨慎点，提高警惕总是不会错的。”朱丽一时也弄不清事情的真相，觉得提醒下也是必要的。

　　不过这倒让朱丽想起了前几天镇里开会时，听隔壁村支书说有两个小偷，大摇大摆的大白天将他村中一农户的家里，用车搬空了。邻里们都以为是他家亲戚在帮着搬家，竟没一个人上前过问或阻拦的……

　　还留六千元，这事就这样过去了。没有谁再去在乎这件事，就象没有人会去深究菜地是否少了颗萝卜。

　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，到了朱丽和村支书开始忙着收取各家各户医疗保险了。家里有老人在的，就一家一家的上门收，家里没有老人守家的，就由年轻人转帐给朱丽，村里只有极少数的年轻人能够自己在手机上缴费。几天下来钱收齐了，朱丽就将从各家收上来的钱送到银行去存。令她意外的是，竟然发现有四张一百是假的!干出纳多年，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。

　　朱丽立马把这个情况反应给了支书，支书让她好好回忆，问这件事她有没有点印象。

　　通过仔细的回忆和排除，朱丽马上锁定了嫌疑户是高老伯家。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：假钞，又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。朱丽左思右想，终于想到一个办法。第二天她与村支书再次来到高老伯家。

　　她笑嘻嘻的说：“高伯，你昨天交医疗保险的钱好新呀!还有没有?拿几张我换一下好吗?”

　　“有啊，还有好多呢!”高老伯爽快的说。

　　朱丽与村支书就站在门口等着高伯去取，不一会功夫高伯就拿了五张崭新的一百元递给朱丽。

　　朱丽接过钱，马上与昨天银行退回的钱作了对比。结果真让人冒汗呀!这几张果然是一样的，他家的都是假钱!

　　支书给她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她悠着点说。朱丽会意了，极力平静心绪，装着漫不经心地问高老伯：“这新钱从孩子给你之后，你肯定一动都舍不得动吧?”

　　“可不嘛!看也只看过三次!第一次是三个月以前，村里有好多安装电缆的，你知道咯，他到我家要买一瓶开水，我说送给他们喝，可他们硬是要我收下二十元茶水钱。真拿他们没办法，当时硬塞给我一张50元，我只好去房里床底下布袋找了30元零钱出来，但是旁边的那一摞整一万元，我根本就摸都没有摸过。第二次就是那天在晒台上说的，我去床底拿点东西，无意中发现一摞变薄了，点了下数剩六千元。第三次就是这次给你们钱，交医疗保险了”

　　听完高伯的话，事情基本有了眉目，假钞这事是瞒不了的，朱丽试探性的缓缓地对高伯说：

　　“高伯，我跟你说个事，你不能激动”

　　“我还有什么事好激动的，你说，”高伯可爱地笑道，他估计没摸着头脑。

　　“你的钱可能被人给换了，现在的这些都是假的”

　　“假——的!六千——这命没法活——”老人一句话未说完，当场往后一倒，晕了过去。

　　一阵紧迫的唔哩——唔哩的救护车声，一路洒过干净的水泥建的村村通。

　　车子远去了，高伯屋门关了。这个现代化的村庄更显得有些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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