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裴同
你知道吗?像三线城市，它都会有城中村，城中村里会有这样一个停车场，它露天的，免费的，地面上铺满了一层石子，一辆车开进去会激起一尘黄烟，一缕烟儿。里面总会停满了低档次车。有一件特有意思的事儿，往这些车的尾气筒里塞进一个点燃了的炮，就这样。
两个小时前，我一起上班的一个同事打电话找我，我被这通电话吵醒了，电话那头是他的烟嗓。喝酒吗?他说。我答应了，一个小时后到，我说。
我换了一身衣服，把昨天的衣服都给扔进了投币洗衣机里。然后叫了辆车， 夜色将至，我把沉重的头靠在车窗上，看着摇摇欲坠的叶片。
半个小时后我到了，在马路对面下了车，他正在马路那边等着，我与他隔着一条行驶着车辆的马路。他手里拎着一啤酒，好像是青岛的。穿着他上班穿的那一身廉价的西装。他看到后我招了招手，我也打了个手势。
等车辆稀疏的时候我走了过去，和他并肩站在烧烤店门口。他习惯性的拍了我的脖颈，我们在店里的时候他总是这样。
“你请假了?”我问。
“我没法待了。”他说完把那半瓶酒给一口闷了，酒精沿着嘴角划到衣领里，消失踪影。
“怎么了呢?”我又问。
“说不上来，走，进去吧，聊点别的。”
“好。”我说。
两个小时以后，酒瓶从桌子上滚落到地面，发出的声音吵醒了我们。酒瓶里剩余的酒精四溅到我裤子上，浸透进去，肌肤感到了一丝阴冷。
“一个瓶子5块。”老板喊到。
我心想，这他妈什么玩意儿?
他买了单，我们走了出去。
“回家?”我问。
“那是房子，不是家。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快要干呕了。
“回房子?”我有些疑惑。
“你怎么那么想回家呢?你很想念那些没搓完的衣服?和倒不完的垃圾?”
“现在都凌晨了，总得找个地方吐吧。”
“这里三线城市，那都可以吐。”
“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，那他妈这里都要成地平线了，我艹。”
“哈哈哈”
他笑着笑着吐了，在路灯下。他扶着路灯，我扶着他。没事吧?我一边拍肩膀，一边虚伪的问着。他吐完后我才意识到刚才的问题有多蠢，他他妈还在吐着呢，怎么能说：我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。
太恶心了，一摊黄绿色的呕吐物在路等下，看着这些，我感觉我也要吐了，我环视了一下四周，没看见有监控器，我弯下腰捡起三块拳头大小的碎石，向后退了几米，让开，我冲他喊到。干嘛?他说。让开!他直起身子向我走来。
我只用了两颗碎石，一声巨响，呕吐物的黄绿色被黑夜给掩盖了，我走过去，扶着路灯杆，吐了。
柏油路上的摩托党，路灯下的呕吐物，莫名起的风。这些让我们清醒了些许。沿着泊油路走了几百米百米，在一条十字路口不远处有个湖，我们在去往那个湖的一座桥上坐了下来。
我们坐在彼此的对面，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，抽出一根扔给我，现在就我们俩，吸吧。他点着叼在嘴里的烟，然后把火机扔给我。我当时在发愣，火机掉在脚下，差那么点弹到湖里。
“想什么呢?”他问。
“这湖面好美。”
“有什么美的呢，人工湖!”
我挪了两步捡起火机，点着皱巴巴的烟。湖的对面灯火阑珊，商场，高楼，霓虹灯，车流。看着这些，我会联想到我明天的一天的流程;把一件事重复几百遍，然后回家睡觉，等明天到跟前。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开了口。
“我们怎么来到了，他一边问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，他已经解开三个，能看到胸了，他要再解，我要是个女的，我都能理直气壮的喊非礼，臭流氓之类的话。”
“不知道，吐完之后我们就一直走，就来到了这，就这样。”
“可真奇怪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现在几点?”
“1点了吧，我瞟了一眼手表说。”
“你知道吗?”
“知道什么?”
“我突然想到一特好玩的事。像这种三线城市的城中村里会有这样一个停车场，几乎每个城中村都有。露天的，没有监控，地面上铺着一层石子，一辆车进去或者出去都能带起一缕烟儿，灰尘。会有很多档次低的车停在那，因为那里免费。”
“然后呢，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玩儿。”
“我还没说完”
“我之前在广东的时候就做过。你知道炮仗吗?谁不知道，我说。在车的烟筒里塞一个点燃了火引的鱼雷，三秒后它会爆炸。然后就好玩了。”
在他说完这些后我很懊恼，我心想这种玩意儿怎么能他妈的拍我脖颈?
“然后呢?”
“我家里有一整箱炮仗，在我住的地方的对面就有这么一个停车场。我想做点什么，度过今晚。”
“你给自己灌瓶江小白，你什么都不用做，今晚都会过去的。”
“可这太无聊了”。
“有意思的事很少。”
“要跟我一起吗?”
“做什么?”
“我他妈刚刚给你说了什么。”
好，我说。
我竟丝毫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了，那一刻我发现自己不是个好人，对此，我感到对不起警察局，对不起车主，对不起老子。
他叫了辆车，夜太深了，等了很久才上了车，在车上他把纽扣扣了回去。
“去哪?”
“先去我家，再去停车场”
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他村口。你在这等着，他说。他把一盒烟递给到我面前，火机在你那吧?嗯，我说。他转身走了。在等他的这十分钟里，我抽了三根烟，用了一次打火机。
我很担忧，会怎么样，可越想越觉得有意思。十多分钟后他从后面拍了我肩膀。走了，把这个拿上，他说。一把锤子一个工具刀。他用手臂夹着那箱炮仗。
穿过没有车辆的泊油路，在村口停下。保安室里没人，每个城中村的村口都有这么一个保安室，空荡荡的，是个摆设。我们沿着墙边来到露天停车场。
他把一箱鱼雷放到地上，激起一小阵黄色的尘。我还以为不够用呢，他说。
是啊，太少了，我说。我知道他在说什么，这就停了十几辆车，还没占停车场的四分之一。
“让我想想该怎么做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你点燃第一根后的巨响会引来什么东西的，流浪狗，野猫，或者醉酒的夜猫子”
然后呢
不清楚，但可能会有危险。
这里一片旷地，不会有人听见的，最近的一排出租房也有他妈50米远了。
“全部都炸?”
“不，只挑几辆这几年最贵的炸，因为他们有钱可修”
“你是个好人，我说。”
“你可真虚伪。哈哈。”
我们挑了三两白色宝马一辆黑色奥迪和一辆褐色凯迪拉克，在烟筒里塞进点燃了火引的鱼雷，鱼雷在5秒后爆炸，发出沉闷的轰鸣，像极了荒原上的雷劈。
在炸完第一辆褐色凯迪拉克时他说去那边的角落，用手指着墙角，我拎着东西跟他过去了，停车场的围墙的角落里，我们待了几分钟，确保安全后，走出黑暗，我们肆无忌惮开始了……
“走吧，他说。今晚足够了，这能让我入睡了。”
还有下次吗?
什么?
下次什么时候
什么?
没什么，
哈哈哈，我听到了。再说吧。你已经上瘾了。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上瘾了，小学的时候吧。
“从来就没被抓过吗?”
“有过就一次，被我同班同学给看到了。那是一个冬天的深夜，我拿着一板开门炮，正准备炸几辆车回家睡觉，当我准备点燃第一个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动静。他问我你在干嘛，我把我做的事告诉了他，那一晚我很有优越感，他在我的指引下炸了四辆车，其中有一辆黑色法拉利。是不是很酷。”
“之后你们就两个人携手作案了?”
“不，我们扩大了队伍，形成了一个组织，我是老大，所有人听我的，我说今晚炸那个停车场就炸那个，不过……很快组织就解散了”
“怎么了呢?”
“总有人他妈的谋反篡位，这个陋习打三国就开始了，一直到我这里。”
“你可真有意思”
他讲这些的时候我点了两根烟，一根抽了一口递给他，他看了一眼犹豫了两秒，就接过吸了。另一根我夹在手里，偶尔吸一小口，我的嘴唇很干了，气皮，流血，这是一个过程。烟从我的鼻孔呼出，刻意为之。
回去吗?回到房子里。
“回吧，现在我舒服多了。”
我们背径停车场走着，在围墙转身时有两个人在站在那抽烟，天很太黑了，他们一只手揣在口袋里，另一只手夹着烟。我很紧张，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完了?
我感觉到了，我同事张口的气息，我感觉他要说什么的，而我呢，在期待他说。
在他张口前一秒，那两个人一人给了我们一刀，刀插在了脖子上，这时我才知道他们口袋里揣着的是刀……然而都没发生，困惑中，我丧失了一个距离我死亡最近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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