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型小说:迎亲路上 | 作者:刘银科

  作者:刘银科

  太阳还睡在被窝里,我已走在去县城的小路上。我的心里象灌进了一罐子蜜,甜丝丝的味道一直透到了嗓子眼。头脑中象有一支愉快的曲子在吹奏,如初夏的黄丽乌,悦耳动听分外迷人。深秋的田野里,一层薄薄的雾如烟似幻,如丝如绢,把黎明的原野装扮得象一位轻盈漂渺的仙女。那潮湿的空气仿佛仙女呼出的气息,散发着淡淡的郁香。偶尔有一只早醒的小鸟,一定也是有让它高兴的事儿吧,欢快的啁啾声剪断了黑夜的尾巴,斜斜地划过我头顶,朝着它向往的地方射去。

  我望着欢笑在蓝天下的鸟儿,一股股喜悦漫上全身,精神一振,不由得加快了步子,大步流星地往前赶去。

  不一会儿,县城的轮廓闪现在我的眼前了。我心中一阵激动,啊!啊呀!马上就要见到“媳妇”了!渴望已久,日思夜想的媳妇儿就要出现啦!天大的喜事就要降临啦!让父母操碎了心,盼白了头的事,今天就要解决了,就要实现了!高兴,高兴,还是高兴哇……

  我又掏出了那女孩子的照片。对了!马上就成了我的媳妇,不能还是叫她“女孩子!”应该叫我的媳妇儿才对!是的,这样叫很合适,很合适呀!大家伙儿也都马上就该要承认了!

  我的心澎湃着,从内衣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张照片,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瞅,而且越瞅越爱瞅,越瞅心里越甜蜜。

  瞧瞧!那一张脸多圆!圆圆的脸蛋简直就是天上十五的月亮,任你怎么看也是个圆满无缺的银盘。银盘的上端,是两湾湖水,波澜不惊,脉脉含情,正在一动不动地望着我!哎呦!媳妇儿,你是不是也早就看上我喜欢我呀?那一湖碧波为我而荡漾!对了,一定是!一定是!

  我一边迈着流星大步,一边陶醉在媳妇的美伦美奂中,连呼吸似乎也要与她同步……我端详着她那如玉的脸庞,以及那不加掩饰的深情,还有额头两边那几络飘散的青丝,以及那也许是稍作修饰的流海……啊!啊!我慌忙把这一切美好因素归纳搜集,作一个细细的整合处理,让它在我的心房中变成一张优美无比百看不厌的鲜花,让这朵鲜花永生永世藏在我的心底……

  “人逢喜事精神爽!”我的腿飞快地奔向县城,要去迎接我那心仪的美媳妇!

  一月前,经一个朋友亲戚介绍,我媳妇的爷爷来到我家,替他的孙女寻找佳婿。她爷爷六十多岁了,高高的身材,头上包着南方苗族人惯有的装饰头巾,一道一道地缠绕在脑袋上,把额斗遮了个严严实实。但他那犀利的双眼却非常清醒地横卧在脑门之下最关键的部位上,冷峻,威严,看上去有非凡的洞察力。

  她爷爷确乎不是个简单人!后来听媳妇讲,她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大地方,见多识广阅历很深厚。更重要的是爷爷把家庭搞的有声有色,成了当地一富户。只是后来逐渐败落了,到解放后土地改革划定成价时,她们家已光辉不再家业凋零,结果只给定了一个上中农成份,俗称“富裕中农”。这个成份在当时不是打击斗争对象,而是把它归到人民内部了。

  媳妇说,这个因祸得福的结局,还是沾了爷爷的光。他眼光远大,不愧是闯荡过江湖的人。爷爷预感性很强,他判定国家要变化,国民党执政恐怕难以长久了。他听到外头纷纷扬扬的传言,什么共产党要来了,共党来了专门分富人家的财产,“打土豪分田地!”凡是富户大家族都难逃一劫等等话语。谣言也罢传言也罢,爷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,他可不是那些只知死守土地毛不拔的周扒皮!他有自己独到的思维独到的眼光和超前的见解。媳妇说她爷爷的目光如老鹰般犀利,能穿透一切,对时局预测当然也逃不过他那洞若观火的一双眼!

  结果,爷爷不干事了,不勤奋了,整年整月东逛西游,吃喝玩乐,挥霍享受。死水怕勺舀呀,几年下来江山败落,家业散尽,到共产党执政分田地打土豪划定阶级成份时,她家就避免了我家的遭遇,有幸被划到了人民内部一边,没有站到“阶级敌人”的队伍里去。爷爷头上也没有戴上地主富农的那顶黑色大盖帽。www.32ht.com

  爷爷,我媳妇的爷爷应该是个能人吧?这一点你不相信也不行,你不佩服也白搭!所以,如今现在,爷爷的光荣使命又来了,一家人委托他来北方,到这很富裕的北国来给孙女寻找乘龙快婿。也希望后代拔离那荒僻穷苦的山沟沟,过上幸福生活。

  我也真有点福气吧,到了我们这里后,爷爷那一如炬的眼睛一眼就相中了我!其实这也得益于我们全家把爷爷招待的好。人是感性动物,有时候表面文章还真能起相当大作用哩,可别轻视这糖衣炮弹的作用!

  爷爷来那天,我去县城买了大肉买了大米还采购了一瓶西凤酒。要知道,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,已是相当不错的格局了。大米是南方人的主食,但对于我们这些北方地区的人来说却是个稀罕物,谁家能吃上大米饭,那就会让村上人咂着舌尖羡慕好几天哩。当然,肉与酒自然更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件了。

  爷爷见盘中端上来这些,眼睛马上一亮随即笑成了花,额上那不怎么密切的皱纹也蠢蠢欲动地望向盘中那红艳艳的肉块。爷爷他笑咪咪地瞅着肉和酒,笑咪咪地瞅着我这个未来的孙女婿儿,不住的点头颔首,用动作发表着他的满意程度。

  就这样,一顿饭搞定了!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完全是这样子一顿吃饭就决定了的,其中还有其它因素哩!

  爷爷刚到我们这儿时,他并未先来我家相亲,而是去了另一个男娃家里看和考察的。不料去后让他大失所望。那家人太空,,连炕上铺的芦席一片也是很不完整,这儿一个窟窿那儿一个洞的,七零八落如拼凑的地图。当然,饮食招待就更难以达标了,无酒无肉,吃的主食也不是白白的大米饭,而是我们当地的主食面条。只拿来一包低价香烟把爷爷他们招待了一下。于是乎,爷爷暗暗摇了摇头,把那个男孩否定了。否定之后便来到了我家。

  爷爷从我家走时,带了不少他喜欢的东西。有我们家乡的土特产,还有爷爷爱抽的好卷烟棒和西凤名酒。当时虽然我家也不富裕,但在这件事上父亲却出奇的大方,倾其所有毫不介意。是啊,儿子的婚事,儿子的媳妇!还有啥事比这更重要?

  很快,县城的汽车站已立在我眼皮下了,我的心咚咚跳起来。媳妇在哪儿?我抬眼四处去找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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