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姚志顺

　　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发生在我们老家的事情。

　　马梅和竹青是邻居，她比竹青大三个月。因为马梅出生在前个年尾，而竹青是后一个年头出生的。所以，马梅也就算大竹青一岁了。

　　为此，竹青的母亲总叫他喊马梅姐姐。竹青很不情愿，他的理由是：只大我三个月，还没有我高。但当着妈妈的面他还是喊小梅姐，背后总直呼其名小梅。从小就形影不离的俩人，可谓青梅竹马。上学后，更是一来一回，让不知情的人，总认为她俩是同胞姐弟。

　　马梅的母亲在她二岁时就去世了，她和她酒鬼父亲相依为命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马梅性格温顺贤良，从小乖巧懂事。她并不在乎竹青叫她什么，像亲弟一样地护着竹青，她总是亲切地喊竹青弟弟。

　　上初中二年级时，马梅辍学了，因为她的父亲得了肝病，是很难治的肝硬化。

　　刚到青春期的竹青，突然没有了马梅的陪伴，心里陡然空落落地，本很优秀的成绩也渐渐拉了下来。

　　老师找到竹青的母亲，问什么原因。竹青母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终究没回答出所以然。等老师走后，竹青母亲就到隔壁问了服伺生病父亲的马梅。

　　“小梅，竹青老师来问我，从上个星期开始，他就不认真听课写作业，成绩也拉下来了。”竹青母亲焦急地说道，“你帮我问问他，劝劝他。梅呀!他从小就听你话。”

　　“好的，婶子。”马梅擦着满脸的汗应着，“回头等他放学我就去找他。”她正用扇子扇风熬着沙锅里的中药。

　　初夏的天黑的迟，蝉鸣虫叫声中，竹青拖着脚步来到村头老槐树下。

　　“弟弟，你怎么不好好学习呢，还有一个月就要考高中了呀!”马梅还如往日亲切地问道，她拉住竹青的手，“我念不了书了，你要好好念呀!”

　　“你别这样，就像真比我大多少。”竹青挣开马梅的手说，“你不念了，我还念什么书呢?我现在满脑子就是你，你离开了，我的魄就丢了。”

　　“竹青，你说什么混话?我是你姐，从小到大的姐姐!”马梅很生气地说，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，你要好好努力，考上高中，考上大学，姐等着你出人头地呢。”

　　“那你要答应我，你要嫁给我，小梅!如不答应，我明天就不去上学了。”竹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把早就藏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，“这辈子，我一定要娶你!你答应我，我就好好念书。”竹青任性又倔犟地说到。他的眼里发出坚毅的光，如天上闪烁的星星。

　　“你……弟……可我一直把你当我弟的呀!你怎能……”马梅急得快要掉下泪珠来。

　　“别扯那些了，我喜欢你，你是知道的。难道你不爱我?”竹青打断马梅的话，急切地说道，“如果你不应了我，我明天就不念……”

　　“别，竹青!我答应你。只要你好好学习，考上高中，考上大学，我就答应你。”马梅连忙上前捂住竹青的嘴，“姐应你，但你必须要完成学业，上大学。”

　　就这样，三年后，竹青考到省城上了大学。而马梅却因为帮父亲治病的上万元医药费，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、大她二十来岁的包工头。

　　竹青暑假回家，得知马梅境况，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。急得他母亲哭肿了双眼，老人思前想后无计可施，最后还是想到了马梅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天出奇地黒。马梅骑着自行车赶了近二十公里路程，从县城回到了娘家。其实，这里她已无一亲人。在她嫁给包工头后一个月不到，她的父亲就不治而死。

　　马梅来到竹青家，搀着竹青走到村口，走到那棵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。像从前，像小时候一样，俩人背靠着树杆席地而坐。

　　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叫，在寂静的空野里显得格外凄凉。星儿似泪人的眼睛，悲怜怜地从云后头窥视着地上的一对可怜人。

　　很久很久，马梅和竹青就这么无声地呆坐着，她们望着天、望着地、望着旷野。

　　“已经如此，你就不必这般为我，不值!”马梅幽幽地说到。

　　“就没有其他办法吗?”竹青快要吼出来。

　　“能有办法，我怎能……”马梅抽泣着，“亲戚都是穷亲戚，借也借不到，总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眼前不救。”

　　“唉!”竹青捶着自己的脑门，“我……”他哭着一把抱过马梅，任由泪水泉一样流淌。

　　远处零星的犬吠，似鬼哭般凄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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