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振威

　　田雨中忐忑不安地回到老家，在村口碰到了一个小女孩。小女孩大概有四五岁，她跪在地上，用小铲子往挖好的小坑里填土。

　　田雨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，心中像被蜜蜂螫了一下。他颤着声问小女孩：“天寒地冻的，你在这村口干什么?”

　　小女孩的双手冻得像是通红的萝卜，她放下小铲子，愁苦着脸说：“我在种爸爸。”

　　“种爸爸?有种瓜的，有种树的，我还从没听说过有种爸爸的。你是咋种爸爸的?”

　　“老师说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，你种什么，就能得到什么。我把爸爸种下去，就能得到爸爸了。”

　　“你怎么种爸爸?”田雨中又问。

　　小女孩小声嗫嚅道：“我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模样了，我种的是爸爸的照片。”

　　田雨中心中一惊，鼻音挺重地问：“你爸爸干什么去了?”

　　“我爸爸在外地打工，他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。妈妈想爸爸，常看着爸爸的照片发呆。我也想爸爸，不见爸爸，只好在地上种爸爸。”

　　“你能让我看看你爸爸的照片吗?”

　　小女孩的双手伸进小坑里，摸索一阵后，将一张带着泥土的照片递给了田雨中。

　　看了照片后，田雨中的眼里蓄满了泪水，他哽咽着说：“甜甜，我的好甜甜，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吧。”

　　小女孩瞪着水灵灵的杏眼，盯着田雨中看了一阵，怯怯地问：“你是?”

　　田雨中啜泣着说：“孩子，我就是你爸爸啊!”

　　小女孩的眼泪涌出来了：“爸爸坏。我在家里种你，你不长出来;在地里种你，你不长出来。我不停地种你，你就是不长出来。”

　　“爸爸坏，爸爸这几年让你们受委屈了。咱们回家吧，我再也不出去了。”

　　甜甜扑进田雨中的怀里,委屈地说：“别的小朋友上幼儿园都是爸爸接送，就我没爸爸接送，我想死你了。”

　　在甜甜心目中，爸爸仍是个好爸爸，幸亏家人隐瞒着实情。

　　田雨中一手背着行李，一手拉着甜甜，蹒跚着回家。

　　在一座漂亮的小楼前，甜甜停了下来，高兴地说：“这就是咱的家，才盖的小楼。”

　　听到甜甜的喊声，母亲跌跌撞撞地迎上来，拉着田雨中的手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田雨中，禁不住老泪纵横了：“孩子，你黑了，也瘦了。”

　　父亲眼里含着泪花，嘴里不停地说：“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。”

　　“咱家咋盖了楼?”田雨中指了指漂亮的小楼。

　　父亲咳嗽着说：“孩子，你外出几年，回来了，我总得让你住上楼吧?”

　　田雨中不安地问：“甜甜妈呢?”

　　母亲揉着眼说：“听说你今天回来，她到镇上染发去了，说是顺便接接你。这些年她家里地里不停地忙活，你媳妇的头发啊，跟路边的茅草一样全白了。”

　　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，父亲佝偻的腰身，田雨中的眼泪不可抑止地流了下来。泪水婆娑中，他在心里暗暗发誓，一定要洗心革面，好好做人。用自己勤劳的双手，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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