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铭喜:年少打工经历

年少打工经历

  ■ 方铭喜

  “打工”一词,是80年代初期从香港传入内地的。随着改革开放社会经济的发展,打工的形式和人群也逐渐丰富和扩大起来。在大学校园里,一些学子们通过家教、兼职、假期去餐厅当服务员等形式的打工,用自身的知识和劳动,在为完成学业打好经济基础的同时,也使自己接触社会,能力得到锻炼,业已成为一种时尚。

  以前称呼学生打工为”勤工俭学”,百度的定义是:学校组织或学生个人从事的用于助学的有偿劳动。20年代前后,包括周恩来、邓小平等一大批青年学生曾经去法国勤工俭学,法国蒙达尔纪市的“中国旅法勤工俭学纪念馆”、国内保定的“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纪念馆”,上海黄浦江畔的“留法勤工俭学出发地纪念标识”等,都记录着这段珍贵的历史。

2016年位于法国蒙达尔纪市雷特列街15号的“中国旅法勤工俭学纪念馆”对外开放

  说到勤工俭学,我也想起了自己在中学时的一段经历。

  那是70年代初期,我还在上中学,班主任老师在临近暑假的班会上谈起,学校可以为假期去勤工俭学的同学开介绍信。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当时对于勤工俭学,还没有什么概念,就想着去尝试一下。我们那时在中学里,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学工、学农和学军活动。学工一般是一周左右去工厂车间,协助工人师傅做一些简单的劳动,去过的有铝制品厂、卷烟厂、仪表厂等;学农则是去农场干些简单的农活,当天来回;学军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冬天到南陵家发镇的长途拉练,来回走了一百多公里的路。放假前我找到学校办公室主任开了张介绍信,因为还没有明确的勤工俭学单位,上面写着“兹介绍我校学生×××来贵单位联系勤工俭学事宜”的字样,最下面盖上学校鲜红的大印。

  70年代的信息还很不通畅,没有如今遍布大街小巷的职业中介,家中没有固定电话,更别说手机和网络了。工厂的招工一般是由街道办事处介绍或子女顶替退休的父母。作为一个中学生,要勤工俭学,只能是去一家家的工厂毛遂自荐了。当年我住在上二街9号,隔壁是眼病防治所和清真寺,不远处是镜湖区政府和医院,而工厂大都集中在较远的康复路和大砻坊一带。

上海黄浦江畔的“留法勤工俭学出发地”纪念标识

  放假后,我怀揣着介绍信,一个人沿着马路朝东走去。一路上只要看见工厂,就过去问一问,打探一下厂里是否要人,当时我也没有顾虑,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准备坚持跑完最后一家工厂。这样陆陆续续找了10余家工厂,都被回绝,有的甚至在厂门口就被挡住,大约在走了2公里的路程时,终于看到了曙光。这是位于康复路上叫做“芜湖市日用搪瓷厂”的一家规模不大的工厂,离当时的康复路小学不远。在门卫的指引下,我来到门卫室隔壁的一间平房,里面有四五张办公桌,一位中年人(现在回想应该是厂长)接待了我,当我掏出介绍信说明来意后,他问我几个人,我回答大慨有四、五个同学,他考虑了一下,指着窗外场地上一堆象小山样的玻璃瓶说,这样吧,你们把这些玻璃瓶搬到别的地方,下周来上班,完工后给你们30元的报酬。听完这话,我连连答应,内心暗喜,终于有了一个开端,意外的是还能有报酬。当时的生活水平不高,上学的费用也不大,即使困难的家庭也很少听说因经济原因而辍学的,对我们十几岁的中学生来说,头脑里还没有报酬的概念,甚至我后来插队到农村,发现干活还能拿工分挣钱,感觉很是新鲜。

  晚上与下班回家的父母谈起此事,他们对勤工俭学是非常支持的,但对报酬之事不太相信,认为口头上对一个学生的承诺,当不得真。当时的生活水平不高,一个成人的月工资也不过比这稍微多一点。因为不知此事能否成功,事先我并没有和其他同学商量过,回来后找了好几个同学,都因各种原因没有答应,最后只有胡仁义同学愿意去。想到这个工作两个人也是可以完成的,只是时间要长一点罢了,好在厂里在时间上并没有要求,不过,答应人家的人数就要失信了。

  上班这天的一大早,我换上一件旧衣服,权当工作服,因为要露天晒着太阳干活,我备了一顶草帽,带好擦汗的手巾,还有家里准备的中餐,和胡同学结伴来到工厂。见到只有我们两个人,负责的中年人露出了一脸的疑惑,我只能撒谎说,其他几个同学都已经在别的地方找到工作了,虽然人少了,我们一定会早点把活干完。看到我俩诚恳的样子,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。

  堆放在露天的是一种口小肚大的中号玻璃瓶,6个一组用草绳捆扎在一起,我们的任务是把瓶子装到二轮小推车上,再运到20米开外的一个角落里重新整齐地堆起来,这是纯粹的体力劳动,没有什么技术要求。因为有些时日了,经过日晒雨淋,捆绑玻璃瓶的草绳,有的已经腐烂不结实,拎起来负重后,草绳会突然断掉,玻璃瓶摔到地上就会打碎,我们只能尽量轻轻地拎起草绳,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运到小车上,草绳完全烂掉的,只能将瓶子一个个地拿到车上去。尽管我们十二分的注意,有时上面草绳是好的,而下面看不见的草绳已经烂了,在拎起来移动中草绳会突然断掉,玻璃瓶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。每于此时,我们也深深自责,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小心点,而且尽量弯腰离地面近点,祈祷着让草绳牢固点,但是仍然是防不胜防,隔三差五总会有一两个瓶子打碎掉。虽然我们做好了赔偿的准备,但最终厂里并没有谈起此事。

  七八月份,正是江南最热的季节,特别是接近正午时分,烈日高照,骄阳似火,来回奔跑,我俩也经常是汗流浃背,衣服上会呈现出一道道白色的汗渍。碰到下雨天,我们穿着雨衣干活,会更加的闷热。我父亲工作的大砻坊面粉厂就在附近,有天中午我正在干活,一抬头,看到他站在厂门口望着我,对我点点头就走了。我们那个年代,父辈们大都经历过艰苦岁月的磨练,对待子女也不会溺爱,我虽然是子女中唯一的男丁,从小就被要求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。回想起来,正是有了对劳动的热爱,不仅培养了我正确的人生观,而且通过劳动锻炼了自己的动手能力。

  日用搪瓷厂面积不大,没有食堂,厂内有一个锅炉房,正对着厂门,工人们的中饭是自己带些菜,带的米则放在铝制或搪瓷的饭盒里,淘好米后放点水,盖上后用锅炉的蒸气蒸熟。我们也入乡随俗地解决中餐的问题。锅炉房里有热水,下班后工人还可以在里面洗个澡。高温时厂里为了防暑降温,下午会在锅炉房门口的外面放上一大桶冰水,让工人们喝。那些工人师傅也热情地招呼我俩去喝冰水解暑,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这种冰水就相当于现在的冰镇饮料。这些也是当时工厂的福利待遇。

  随着时间的推移,玻璃瓶的小山在我俩蚂蚁搬家的努力下,终于迁移完成,厂区内的场地也显得空旷了许多。而在另一边的角落里,一座玻璃瓶小山又堆了起来,这些瓶子的最后去向就不得而知了。到了完工的这一天,我再次走进厂办公室,中年厂长叮嘱坐在旁边的会计,让我在单据上签好字,给了30元报酬。好像还给我写了份参加勤工俭学的证明交回了学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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